近30 年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述评(3)
尤应提到的是,一些批评在具备一定学理论深度的同时,还体现出独特的的反思眼光。如魏占龙在《走出历史的轮回——评黄薇小说近作》 ?开篇就指出,目前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对处在“两种民族血缘、两种历史传统、两种文化心态”这样的“板块之间的夹缝中的个体的性格、心理、观念、命运”尚未予以足够的观照。站在这一问题的反思立场上,论者对黄薇的三篇小说进行了分析,认为黄薇表现出了独特的“寻根”意识,具有可贵的探索与拓荒精神。而《“寻根”女性的梦魇——蒙古族女作家黄薇小说论》 ?一文则对黄薇小说中的“寻根”意识进行了反省,认为正是因为“寻根”意识的过度表达,导致了女性意识成为隐藏在作品表层下的暗流而不得彰显。作者通过黄薇小说这一竞技场,发现了性别与民族话语间的博弈与消长是蒙古族女性写作中一种具有症候性的隐性表达,这种表达不时阻碍了女性特质的呈现。
三、反思与期待
经过三十余年的积淀,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在显现特色的同时也存在不少局限。
第一,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常以碎片化的面貌散落在其它相关研究中。尽管这种“论证环节”的研究推动了蒙古族女性文学批评的深入与发展,但由于其所占比重过大,使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常因游走于其它研究主题的夹缝中而被遮蔽。
第二,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常以蒙古民族的“文化建构”为主,体现出对民族性“相当一致的追求”?。诚然,蒙古族的身份认同无疑会被作家不自觉地代入作品之中,成为一种具有召唤力的共同特征存在于蒙古族女性的创作之中,但过度强调作家的民族身份、一味地拘囿于对民族文化和情感的挖掘,都可能造成在固化期待视野下对文本的误读、淡化甚至遮蔽,导致蒙古族女性文学批评的简单化、模式化,甚至流于空泛。
第三,相对于汉族女性文学研究,蒙古族女性文学批评中的女性意识和性别意识从一开始就显得温和而模糊。正是因为这一特征,女性主义批评在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中似乎普遍被淡化,这不仅仅与当前研究囿于对民族性的偏执有关,作家与批评家对女性主义理论的接受不足也是原因之一。相较于汉民族女性文学与批评的繁荣之势,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表现出一定的滞后性,对于身体写作、性别诗学等理论的争鸣十分微弱,探讨性、思辨性、争论性的声音未得以清晰表达。“我们没有积极地去翻译和介绍西方女性解放运动、女性主义理论以及女性文学创作……针对女作家作品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显然,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对“逻各斯”和“菲勒斯”中心的突围并不彻底,对女性话语的反思亦不够深刻。
第四,研究往往局限在蒙古族女性研究者的“内部眼界”中,缺乏其他民族研究者及男性批评家的关怀。造成这种缺席的原因有很多,一是研究主体可能为靠近主流研究而自觉不自觉地对较为边缘的研究选择了忽视;二是由于蒙古族语言、文字、文化对于其他民族的研究者而言具有陌生感,甚至形成阅读障碍,而男性读者对有异于自我经验的女性文本原本就难以形成感同身受的共鸣,加之语言文化的障碍,对他们进入蒙古族女性文学造成了无法回避的困难;三是目前可供检索、搜集的相关资源为数不多,汉译、英译资料更是难得,使得其他民族研究者在撰写研究文章时,容易存在论据不足、论证无力等问题。
因此,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需尽快丰富、发掘相关资源信息,对蒙古族女性创作及其批评发生、发展的脉络和走向进行详细梳理,构建更加独立、完整的体系,进一步把握其中的规律和特点;同时,批评主体应建立民族文学研究的世界视野,努力突破个人想象中固化的民族性局限,以探索和审美的姿态与作品互动,进行真正的在场研究,进而与世界文学文化对话。当然,正处在成长关键期的蒙古族女性文学研究还需要来自多方的支持和助力,它迫切期待着其他民族及两性视野的关注,从而更加和谐稳健地发展。
总之,探究蒙古族女性文学如何在表现多重文化身份中兼得平衡;如何在呈趋同性的世界文化的激荡和冲击中捕捉、发现蒙古族女性独有的经验与记忆,从而开掘出自我存在空间;如何在多重边缘的游移中进入与主流话语既相互交融又不被消解的共语状态;又如何从蒙古族女性文化的独特性中彰显出中华民族文化所具有的理念、智慧、气度与神韵,这些都需要文学研究者们的深入反思和切实努力。
文章来源:《文学评论》 网址: http://www.wxplzz.cn/zonghexinwen/2020/1009/34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