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悲喜生之离殇英国情人叙述节奏探析(3)
绯红的秋叶平躺在河面
无风,宁静的水流向下游
在肃穆中,此刻流逝或永恒
向东流的河漫向大海
天空是同样的灰色
每件东西都在溜走[3]虹影:《K-英国情人》,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第57-58页。
开篇是裘利安面对东海湾的风景,有感而发的诗作,肃穆与伤逝的氛围之中,潜伏着智性背后的疯狂:
她没有回过身来,她声音沙哑,明显哭过,不过语调却显得很平静:“裘利安,我不能在这儿,在这儿离你太近我受不了,我会在北京等你。”
时间一天天逝去,裘利安变得犹豫不决,本能对过分强烈的爱情感到害怕。
他明白实际上他的考虑,最后都不会算数,他很难拒绝闵的邀请,完全不可能做到。[4]同上,第60-61页。
在这里,容纳百川的大海,流逝成永恒的大海,成为他和她情爱强烈爆发的一系列极端言行的背景和基调,情爱因这“肃穆”和“流逝”而变得沉郁和难以把握,一曲潜在的旋律在急促的节奏里奔涌,势不可挡:来也终会来,去也何所去……此刻,人物和读者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爱的爆发震撼、抓紧,充满惊喜和期待,同时又隐隐觉得不安,仿佛大海的潮汐,来了又去,流逝或永恒。
第三乐章的“q 还是渴望海洋”,是第一乐章情感的递进和升华。这一节是他和她的情爱几经和解与不合的挫折后又一次强烈爆发,裘利安在夜里梦见闵大声斥责他:
“你就是怕爱,谁爱你,你就伤害谁。你在浪费时间,生命却在逝去,等我不存在了,你会感到没有我的可怕。我本来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你拒绝,就等于拒绝你自己。”
她走到船形桌子边,裸着躺了上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她的声音很轻很从容,像在念古诗词。船和她一起浮游出窗,他跟上去,但船很快飞走。
我最爱的,我就毁坏。看着我和她痛苦,真是折磨,我反而沉浸于这种折磨。我为什么要害怕爱?我对待自己首先就像个暴君,不用说对闵了,我其实仇恨自己。[1]虹影:《K-英国情人》,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第172-174页。
在这一节,并没有直接出现“海洋”这一意象本身,但无论是对爱的强烈渴望,还是对生命的伤逝之叹,这一节都是第一乐章同一主题的再现、递进和升华,所以,作者以“还是渴望海洋”为题,展开冲突。“船”作为“海洋”意象的延伸,将“去也终须去”的无奈和悲叹凝结成流逝的永恒。
在这部作品中,“海洋”不仅是演绎故事、推动情节的关键要素,也是弥漫全篇的诗意和氛围,裘利安漂洋而来,过海而去,失恋时梦见它,失意时面对它,但最终也没能跨越它而融入东方文化。可以说,“灯塔”“虹”“海洋”和“船”这一组意象,作为情爱甚至生命的客观对应物,经由对称分配和重复分割,成为将作品内在情感呼唤出来的一组物象、一种情境和一连串事件,它们不仅从逻辑内部将作品缝合成一个形式律动、节奏起伏的整体,同时,又将生命的孤独和离殇、爱情的渴望与挣扎呈现得诗意盎然,余音不绝。回荡的旋律,穿越时光和故事,穿越历史和文化,抵达心灵的最深处。
3.“死亡”意象的照应与回环
情爱是小说永恒的主题之一。这部作品所描写的情爱充满了挣扎和痛苦,自始至终都笼罩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他以死亡出场。1937年7月,参加国际纵队的裘利安战死在西班牙战场,临死前他异常安宁,并告诉护士:“我梦想参加革命,想有个漂亮情人。她都给了我,我现在才明白,我死而无憾……”[2]虹影:《K-英国情人》,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第3页。裘利安满足的死为展开他短暂的一生,他的爱欲,他的追求,留下了悬念。
她以死亡谢幕。1937年旧历七月,闵在硝烟四起的青岛,用心灵感应了裘利安的死。“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裘利安此去西班牙一定会死,因为他希望被杀死,正如她也一样,她太了解他了。所不同的是,他只是想被人杀死,而她有勇气自己杀死自己。”[3]同上,第227页。她最终以死来践诺爱,实现了生命最后的尊严与高贵。“她幸福地闭上眼睛,她感到他已经走近了。……他们一直在高潮里,四周是不断轮回的天地,是斑斓闪烁的河流,广阔和悠长。”[4]同上,第228页。爱欲与死亡纠缠,在轮回的天地与奔流的江河间,他们终于跨越身份、时空和文化,合而为一。
除了“死亡”意象的首尾照应,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二乐章北京梦境的华彩部分,欢快的大调也不时会闪过死亡的阴影。早在“h 修行爱与欲”这一节中,作者就为闵的死埋下了伏笔:
文章来源:《文学评论》 网址: http://www.wxplzz.cn/qikandaodu/2021/0225/659.html